■ 奉贤中学 张乐琪
无论是面对热情善良却耽于封建迷信的长妈妈,抑或是面对孔乙己脱不去的“长衫”,鲁迅的态度始终是“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”。而老子却说为人要像水一样“善利万物而不争”。两种看似矛盾的观点,蕴含着对立统一的处世哲学。
鲁迅所悲哀的是底层百姓的不抗争,确实,抗争是人类发挥主观能动性以寻求改变和发展的途径,是肉体的不断攀登、与困难殊死搏斗至死方休的态度,象征着人类勇气的至高点。救灾现场坚持人民至上,众志成城的子弟兵与志愿者……于逆境中爆发出一曲曲生命的凯歌,无不展现了人类利益高于一切、人类意志永不泯灭的抗争精神。然而有时,当对抗双方力量悬殊时,随意的反抗就转变为无谓的牺牲。长妈妈和孔乙己是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,社会对他们长期的压迫霸凌决定了其抗争的绝对艰难。诚然,中国历史上有孙中山等有识之士发动足以改天换地的革命,挽救全国人民于水火。但更多则是像长妈妈一样的普通人,此时能不随时代大厦一同倾覆的方法就是与时俱进,像水一样以不变应万变,于“不争”中积极寻找出路,而非沉湎于时代的眼泪中自甘沉沦。
我们无法避免遭遇的痛苦,但却可以给予他人超越局限的勇气,世界需要的是内心的柔软和精神的强大来抵抗命运的冲击。史铁生的母亲是一位普通女性,却坚持为与病魔抗争的儿子寻找希望的支柱,如果说写作是使他坦白情感走出悲伤裹挟的道路,那母亲一定是他黑暗生命中那盏明灯,教会他对这个世界报以歌唱而不是质问,报以同情而不是仇视。老子所说的“善利万物而不争”正是这种精神世界的圆满。我们拥有会流泪的眼睛,我们也有顽强的生命和广博的格局,对苦难的同情如温润的水,洗涤着我们的内心,促使我们去行善举,达到“知止而后有定”的“不争”境界。
其实,无论抗争与否,其最终目的在于个体价值的实现。孔子并非不知道乱世不可为,但他仍怀着古典的崇高勇往直前;老子深知无法唤醒甜寐于明光流转的苍生,仍旧以牧笛吹起夜岚。在一切抗争与不争之间,生而为人的价值得以彰显,自由和尊严得以释放。在人类生而向死的一生中,我们要做的可能不仅是拯救世界,而且要改变自己。无论是勇于抗争、不断求索,还是上善若水、坚守自我,我们都能够找到尊严和价值,寻得生活的意义,得以前往令心灵诗意栖居的地方,令人安身立命的家园。
天下无处不为逆旅,我们从不无能为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