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潘梅华
冬日,雪落下的声音,像是时间的信使。生在南方,我总也等不来雪。幸好,总会有一首小诗温暖我。
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
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
——唐·白居易 《问刘十九》
傍晚时分,窗外,雪将至未至。屋内,炉火正旺。新酿的米酒,暗香浮动。在等一人来,浅饮低酌。围炉烤火,共饮冬日里的一杯酒。像极了梁实秋的那句:“隆冬之中也还点缀着一些情趣。”
听过一个美丽的传说。“在天寒地冻的北极,一说话就会冻成冰。于是,人们只好把‘话’带回家,慢慢烤着听”。我想,这个传说一定来自多情的南方人。心心念念着北极的浪漫,也就有了如此唯美的传说。什么样的话,用什么样的火。文火、武火,火候刚刚好,才是最好的。来自北极的“话”,一定美得像“雪”。那就依着曹韵“把所有关于雪的诗,丢进温酒的炉子一首一首,烤着吃”。
烤雪为诗,就像冬日里的多巴胺,将日子过得温暖而诗意。一个是美丽的传说,宛如一首悠扬的古曲。一个是雪花的心意,悄无声息装点世界。烤雪,大抵配着香茗、红酒、咖啡、炉火、情诗,当然还有亲情,林林总总,总是盼着与你一起品、一起尝。
“冬有冬的来意,寒冷像花,花有花香,冬有回忆一把。”林徽因的冬天,喜欢默啜着茶,在午后的窗前静坐。这样的冬天,是被日光宠爱着的。这样的冬日,回忆又何止一把。那些回忆就像雪花一样洋洋洒洒。
小时候,每到冬天,我总会跑到院子里,仰起头伸出纤细的手臂缓缓伸向天空,像是要触摸无尽的云端。母亲问我:“你在做什么呀?”我就咯咯笑,说:“我在等雪啊”。雪,终究还是没等来,手却早已冻得僵硬。母亲摸摸我的头,笑着说:“雪,在心里,也在你的掌心里”。母亲轻轻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拢起来,小心翼翼放进她的衣兜里。母亲宽大的手掌将我稚嫩的小手整个包裹起来,仿佛要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通过相握传递。
母亲的衣兜像一个火炉,小小的、暖暖的,就像是我童年的一个秘密基地,总是为我而留。母亲的手从柔软娇嫩变得坚韧而粗糙,握着岁月风霜,握着我走过了最美的年华,温暖了我的一个又一个冬季。
把雪握在我掌心,去母亲的衣兜里烤雪。衣兜,是我在冬天里永远的眷恋。如今,走在冬日的寒风里,我会心安理得地把手放进老公的衣兜里。右侧那个大大的衣兜,也是最温热的地方。
从一个衣兜到另一个衣兜,就像是冬日里,等一场又一场雪,心里总会有着极致的美与宁静。
等雪,烤雪,都是一个动作,也是一种心境。晶莹的雪,晴朗的雪。等雪的心事,像雪一样透亮。烤雪的心境,自由而充盈。这便是雪对灵魂的滋养。等雪的人终会继续等花开。
冬天,雪未至。那就在心里烤雪吧。
雪烤了,春天也就来了。